中國傳統石雕貔貅造型
貔貅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之產物,作為祥瑞文化的代表性符號之一,其造型形態從出現到現在,經歷了漫長的歷史更替,在中國大地上歷劫不衰,形成極具民族特色,而且深入民心,群眾基礎極為深廣的藝術形態。在數千年的風雨歷程中,貔貅集眾多審美需求于一體,形式日臻完善,不僅具有豐厚的民族文化積淀,凝聚著中華民族的造物智慧,彰顯出獨特的藝術審美特征,成為中國民間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相互融合的具有典型性的造型形態符號,以旺盛蓬勃的生命力,昂首挺胸地步入信息時代。 轉載請著名出處,玉海雕塑:http://flywithspeed.com。
據《漢書》記載:“烏戈山離國有桃拔、獅子、尿牛。”孟康注曰:“桃拔,一曰符拔,似鹿尾長,獨角者稱為天鹿,兩角者稱為辟邪。”這里的桃拔、符拔、天鹿(又稱天祿)、辟邪都是指的貔貅。自古貔貅分為三種類型:無角的稱為符拔,獨角的稱為天祿,兩角的稱為辟邪。古代傳說中的貔貅本為神獸,與鳳凰一樣,分雌雄,雄性為貔即天祿,雌性為貅即辟邪。在古代典籍中多有對貔貅的描述。《后漢書·卷八·孝靈帝紀》:“復修玉堂殿,鑄銅人四,黃鍾四,及天祿﹑蝦蟆。”《禮記·曲禮》中有:“前有摯獸,則載貔貅。”《晉書·熊遠傳》中記:“命貔貅之士,鳴檄前驅。”《逸周書·周祝》中說:“山之深也,虎豹貔貅何為可服?”《史記·五帝本紀》中載:“(軒轅)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徐珂著《清稗類鈔·動物·貔貅》中說:“貔貅,形似虎,或曰似熊,毛色灰白,遼東人謂之白熊。雄者曰貔,雌者曰貅,故,古人多連舉之。”唐代張說著《王氏神道碑》中贊:“赳赳將軍,豼貅絕羣。”元代王實甫著《西廂記》第二本楔子有詞:“羨威統百萬貔貅,坐安邊境。”清代畢著著《紀事》詩:“乘賊不及防,夜進千貔貅。”柳亞子著《讀史》詩之七:“綠林家世擁貔貅,乳臭兒郎據上流。”《十州記》有:“聚窟州有辟邪天鹿。”《急就章》有:“射魃辟邪除群兇。”等,眾多典籍亦有相同或類似的記載。而實則貔貅的由來更為久遠,應是出自圖騰時代對動物的崇拜。
在原始時代,先民們似乎感覺到身邊的一切生物與物質都和自己一樣具有生命。他們仰慕永恒屹立的大山,敬畏令百獸震恐的猛虎,驚羨在水中自由生息且繁殖力極強的魚類、蛙類和在空中自在飛翔的鳥類、生命力強而又令人恐怖的蛇及爬行動物……以及人們賴以生存的牛和羊。由渴慕生出的親切感使人類確信其中某種生物或無生物是自己的先祖,是自己的親族———圖騰(TOTEM)。并堅信圖騰物有力量和能力幫助自己戰勝敵人和野獸,或戰勝或逃避自然災害。于是,人們虔誠地供奉和膜拜圖騰物、模仿自己的圖騰物……人們在神圣的集會場所或居住地供奉圖騰物,如動物頭骨、仿制品、畫像、象征物等,這便是最初的“圖騰崇拜”。
圖騰是打在人們心靈上的烙印,是一個特定的人群———氏族、部落、民族的標志和守護神,是人們心靈的庇護所和希望寄托之所在,是血濃于水的凝集力之源,是泛濫在民俗民風之中的光華并溶入群體的日常生活之中。而貔貅則是中華民族圖騰文化體系中最為特殊和極為重要的表現形式之一,是體現圖騰文化的典型符號。人類的精神因素需要借助于一定的物質形式來表達,因而作為人類生活方式載體的各種創造物,必然承載和表達了人類的各種精神因素,從這個角度上講,人類創造的物質形式與生命形式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異質同構的關系。通過分析貔貅的源起可以看出,自漢代以來,中國祥瑞文化的理念通過似貔貅等眾多獨特的造型形態被廣泛地傳播和應用至今。
貔貅甚至還是古人對熊貓的別稱。據《逸周書·嘗麥解》與《史記·五帝本紀》等古籍合參,“皇帝,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三戰,然后得其志”。其中前四種:“熊”指黑熊即狗熊;“羆”指棕熊即馬熊;“貔”指大熊貓;“貅”指小熊貓。如此則前四獸皆屬熊類,而凡熊類皆是黃帝族之圖騰。可以這樣說,貔貅是遠古圖騰遺留在當今社會的不斷被重新詮釋的文化符號,閃耀著源遠流長的古圖騰驅邪祈福的光輝,代表著特定人群心靈中美好的期望與渴求。雖然信息時代急促的步伐正迅速地改變著人們的意識,人類已登上月球,進而窺視火星和更遙遠的太空,在這個連“現代藝術”都顯得過時的時代,貔貅獨特的造型形態卻依然能夠喚起全世界華人血濃于水的情結,可見遠古圖騰文化的魅力永在。
漢代是中國祥瑞文化繁榮發展的一道分水嶺。自漢以后,中國的祥瑞文化便開始并帶有一種寄托“天意”的唯心主義觀念,認為凡人間所有的好壞事都有上天相應的吉兆或兇兆預先顯示和降臨。好事發生的預兆為祥瑞的兆應,貔貅則是祥瑞兆應的代表性符號之一。在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貔貅作為龍生九子中的一個,具有騰云駕霧,號令雷霆的本領;有辟邪、擋煞、鎮宅、納財的功用;具有兇猛無敵且忠于主人的品性。貔貅作為古代五大瑞獸之一(龍、鳳、龜、麒麟、貔貅),傳說中曾因幫助黃帝作戰有功,被賜封為“天祿獸”,即天賜福祿之意。貔貅在古代的造物功用主要為陵墓石雕、宗教神獸、風水器物和兵符,在某些地區,還有專門供奉貔貅的廟宇。貔貅作為一種傳說中的神物在中國祥瑞文化的范疇中備受人們推崇,獨特的造型蘊藏獨特的文化內涵,成為具有獨特功能的符號載體。封建社會的貔貅曾是皇室的象征———帝寶,專為帝王看護財寶,所以不允許平民百姓擁有,只在王侯將相家中才可擺放,其尊貴可見一斑。自盛行厚葬之風的漢代始,古人也常把一對貔貅(天祿及辟邪)安放墓前,據說既有保護祠墓,使冥宅永安之意,亦可作為墓主升仙時的坐騎。在道釋宗教文化中,貔貅亦常以坐騎身份出現。最具代表性的造型應用是在佛教中的金剛坐騎“避水金睛獸”和地藏菩薩的坐騎“諦聽”,這是中國文化與外來佛教文化的完美結合。在道教文化中,關于貔貅最具代表性的傳說應是姜子牙封神時將貔貅封為“天賜福祿”,所以在風水學中貔貅也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自古以來,道家的風水師們將其作為辟邪、擋煞、鎮宅的風水器物,既滿足了人們對家居住宅安全性能的心理訴求,又使其在建筑造型上具有極為獨特的美學意味和裝飾審美功能。現代風水學顯示,在建筑中擺放貔貅,仍具有納財聚寶之招財神獸的功用。故至今民間仍有“一摸貔貅運程旺盛,再摸貔貅財運滾滾,三摸貔貅平步青云”的祈福祝愿。龍子“貔貅”既能飛天、號令雷霆,又是誠信、勇猛、辟邪的象征,具有創造精神與活力,又代表著某種權力。“祥瑞”二字中的“祥”,代表福氣吉祥之意,“瑞”則指為一種符信。因此在古代,貔貅也常被運用于軍隊中,作為調兵遣將的兵符。相傳貔貅的形象能夠威懾敵人,鼓舞士氣,這對軍隊戰斗力有幫助,其勇猛無比和誠實效忠的品性亦令人稱道。在民間傳說中,貔貅獨特的生理特征還體現在以財寶為食,其腹大,口大,無肛門,只吃不拉,象征攬護八方之財寶,只進不出。民間百姓尤為喜愛貔貅的這種招財護財的功能,將其視為神靈,每日供奉、參拜。因此,自古以來收藏和供奉貔貅大多是雄雌一對,其中雄性象征財富,雌性象征財庫,民間說法:“有財也有庫,才能守得住。”文化是政治經濟的反映。中國文化歷來主張“和為貴”、“和而不同”的創造精神。從造型藝術的角度講,中國傳統民間藝術(幾乎是)所有的創造,都是本著天人合一的境界去追求、去創造的。
貔貅造型的源起研究表明:幾千年形成的中國傳統造型規律一以貫之地具有吉祥文化的內涵,體現了社會結構的內生性關系、狀態與發展趨勢,其造型凸顯了中國傳統造物精神的典型性,既是多種物態的積極綜合,又體現了多種思想的交融和創造精神。集眾獸之美于一身的貔貅造型充分體現了一種“多元共生”、“同構”、“協調”、“共贏”然后“和諧”的基本特征,其造型表現與社會和諧的關系應是貔貅研究的一個方面。因貔貅的造型承載了特殊的文化內涵,具備諸多的內在需求,逐漸演變成為中國傳統祥瑞符號的一種,可見貔貅這種具有中國特色的造型形態在體現祥瑞文化象征性寓意的同時又極具心理安慰功能。當我們去其糟粕、取其精華時,中國“貔貅”便超越了多元物態疊加的“合”,寄托著中華民族“天人和諧”的思想與精神追求。從這個角度看貔貅造型,“貔貅”應屬中國龍文化的組成部分,體現了中國人的造物精神,即一種追求和為貴、和而不同、天人和諧的精神。如果賦予貔貅以時代氣息、增強其現代性和作平民化改造,將傳統貔貅造型蘊涵的祥瑞文化理念進行現代詮釋,對于實現社會和諧是有積極意義的。因為當代中國祥瑞文化的精神實質,仍然是“多元共生”與“同構”、“創造”與“協調”、“共贏”與“和諧”的統一。